年7月15日晚,杭州西泠春拍现场,一件名为兮甲盘的西周青铜器以2.亿元的天价落槌,刷新了中国青铜器拍卖的最高纪录。这件珍贵文物从西周时期流传至今,曾辗转多个国家,历经沧桑才最终回归故土。
兮甲盘的传奇故事中,最让人惊讶的是在元代时被李顺父珍藏,结果他的家人却把它当作煎饼锅来使用……
兮甲盘也叫兮田盘,最早的历史记载可以追溯到南宋绍兴年间。那时候,这件古物因为其独特的古老造型,被南宋皇室视为珍品,成为宫中珍藏的宝物。
可是好景不长,战火纷飞,兮甲盘从此下落不明。几经辗转,历经宋元两朝,这件宝物最终被元朝官员李顺父收入囊中。据陆友仁在《研北杂志》中记载:“李顺父藏有一件周伯吉父盘,上面刻着一百三十个字,家里人不知其珍贵,竟把它腿掰断当烙饼的盘子用。幸好被行家鲜于伯机认出是件古董,这才物归原主。”
鲜于枢,号伯机,是元朝有名的书法大家和收藏达人。他手头有不少稀罕物件,像雕着蟠螭纹的白玉剑饰、串珠式的白玉环、玉石剑格这些宝贝。不过要说他最上心的,还得是那些青铜器,尤其是金石和钟鼎,对鉴别青铜器他可是行家里手。
每天回到家,鲜于枢都会先点上香,洗个澡,把手洗干净,然后把他收藏的那些古老的钟鼎、彝器拿出来,一件件摆在桌子上或席子上。他看上一会儿,就开始忙活起来。他会仔细辨认这些器物上留下的文字和符号,有时候兴致来了,连觉都不睡,一直干到天亮。
南宋覆灭后,临安更名为杭州路,并设立了总管衙门。到了年,朝廷将江南行台从扬州迁至杭州,鲜于枢也随之前往,担任杭州三司史掾一职,掌管当地的财政事务,涵盖盐铁贸易和钱粮审计等重要工作。得益于这份稳定的差事,鲜于枢无需为生活担忧,因此得以继续他收藏古董和金石文物的爱好。
某天,鲜于枢去拜访下属李顺父。李顺父性格耿直,却意外地与鲜于枢很合得来。鲜于枢跟他聊过几次,每次都被他逗得开怀大笑。前几天,李顺父陪一位上司了解杭州的风土人情,路过鲜于枢家时,还热情地邀请他:“我正好有两两好茶,明天请您到我家来,一起喝喝茶,聊聊天。”
鲜于枢走进李府,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。从外面看,李府和普通官员的宅子没什么两样,大门甚至显得有些冷清简朴。可一进到里面,景象却大不相同:小桥流水环绕,古老的园林和寺庙接连不断,园中竹林成片,水边沙地相映,景色十分迷人。虽然没有金银珠宝的奢华装饰,但一切布置得整整齐齐,每个角落都让人感到赏心悦目。
鲜于枢感慨地说:"这地方简直像天宫一样美,难怪宋朝南迁后选这儿当都城。"两人闲聊时,李顺父请鲜于枢尝尝当季的新鲜水果。不过鲜于枢向来对吃的不太讲究,反而对器皿情有独钟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家小童手里的果盘,那盘子色泽古朴,既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,倒跟他自家收藏的几件宝贝颇为相似。
"把你那个盘子给我瞧瞧。"鲜于枢随手接过盛满水果的托盘,满不在乎地将果子倒在石桌上,专注地观察起手中的盘子来。李顺父对此并不感到意外,他早就听说这位鲜于先生对古董情有独钟,想必是这方面的行家。不过,他家这个旧盘子,难道还能是什么稀世珍宝不成?
李顺父暗自觉得好笑,回应说:“您随便看看。这东西其实没啥稀奇的,我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。前几天我娘在市场上看到这个盘子,乱七八糟地堆在杂货堆里,觉得上面的花纹挺好看,虽然满是铜锈,但想着也花不了几个钱,就买回来了。我们把铜脚掰掉,洗干净后,我老婆有时用它烤饼,偶尔也拿来装水果。”
鲜于枢并未马上接话,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铜盘。这盘子圆圆的,边缘刻着花纹和文字,底下的圈足正如李顺父所说,看来是被他母亲敲断了,如今缺了一块,显得空荡荡的。
鲜于枢越瞧越觉得不对劲,心里直打鼓,但脸上没露出半分。要是真像李顺父说的那样,这东西底下还有脚,那很可能是古代贵族在宴席前用来洗手的水盆。
鲜于枢仔细端详着果盘,反复查看许久,最后郑重其事地递给李顺父:“你先妥善收着,过几天我再来瞧瞧。如果确实不错,我就买下它。”他心里暗自推测,如果这真是古董,恐怕得追溯到三代时期了。
李顺父一头雾水,完全搞不明白状况。母亲随手买来的铜盘,难道真是件宝贝?鲜于枢平常就是这样收集古董的?他虽没亲眼见过鲜于枢的收藏,但这做法,跟收废品有什么区别?盯着手里还带着锈迹的“果盘”,李顺父满心疑惑。
鲜于枢到家后翻阅古代文献,看到张抡在《绍兴内府古器评》里提到:“周伯吉父的匜盘,上面刻着一百三十三个字……从这些文字来看,很有周代诏书和誓言的风格,莫非是周朝对有功劳的人赏赐此物来表彰其功绩?”经过仔细研究,他得出结论:李顺父家里的那个果盘,正是遗失已久的兮甲盘。
三天一晃而过,鲜于枢二话不说,备好厚礼直奔李顺父家,为的就是那个兮甲盘。李顺父一见这架势,心里立马明白这盘子不简单。可面对顶头上司的请求,他哪敢怠慢,连礼物都不敢接,巴不得赶紧把盘子递过去。
送走鲜于枢后,李顺父心里一直忐忑不安:鲜于伯几是个古董爱好者,可自家母亲不小心把那个珍贵的古董腿弄断了,妻子还用它来烙饼。要是鲜于伯几知道这事,会不会怪罪他呢?
李顺父的老婆和母亲听他提起那生锈的“饼铛”是个宝物,当场就笑翻了。听说他还恭恭敬敬地献给了上级,更是笑得前仰后合:“说不定领导一看,发现只是个破锅,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你了。”
鲜于枢对兮甲盘爱不释手,将其小心翼翼地摆放在自己的收藏柜里,还打算把这件宝贝写进他的《困学斋杂录》中。他记录道:"这盘子原本是行台李顺父在市集上买来的,后来被家人弄断了腿,当成了烤饼的炉子。我偶然发现后,便把它收归己有。"
李顺父根本不清楚自己献上的竟是稀世珍宝,整天提心吊胆:担心宝物是赝品,害怕因为失职而获罪。
这件名为兮甲盘的珍贵文物,曾是元代书法家鲜于枢的珍藏,得以完好保存多年。然而随着朝代更替,它消失在历史长河中,直到清代才重现世间。当时的有识之士慧眼识珠,将其收归保定官府保管。清末时期,这件宝物几经转手,最终被著名收藏家陈介祺收入囊中。可惜好景不长,在国家动荡的年代,这件稀世珍宝又神秘地失去了踪迹。
有人认为可能是海外势力将其夺走,不过大多数民众心中暗自希望,这些珍宝只是被收藏家秘密保存,暂时没有公开展示,但至少还在我们同胞的掌控之中。
那个年代亲眼见过真品的老藏家们,对兮甲盘一直念念不忘。可惜的是,自从真品失踪后,市面上就冒出了不少仿制品,这正是假货泛滥的好时候。
上世纪50年代,二战结束不久,日本的书道博物馆宣布其收藏中有一件传说中的兮甲盘。中国方面迅速组织专家前往查验,结果却大失所望:这件所谓的文物其实是民国时期的赝品,制作粗糙,连外观都难以模仿到位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,香港的热心人士得知内地正在搜寻一件名为兮甲盘的文物,随即向大陆的考古学者提供了重要线索:在香港中文大学内收藏有一件疑似兮甲盘的文物,但无法确定是否就是他们所要寻找的那一件。
一批专家急匆匆赶往香港,这次行程可谓有喜有忧。让他们欣慰的是,这件青铜器确实是周朝的真品;可令人遗憾的是,盘上的《三代吉金文存》铭文是用酸液刻意做旧伪造的,其字体风格与陈氏原本的拓片存在明显差异。
在场的老学者们离开时个个愁眉不展,连连叹息:这样珍贵的文物,怎能如此粗暴对待。
年11月,武汉举办了一场中国文化艺术品博览会,展品中包括了一件兮甲盘。当时,不少收藏家因为市场上假货太多,已经对找到真品不抱期待。然而,这次展出的兮甲盘,经过专家鉴定,确认为正品,让藏家们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年,一位在美国生活的华人偶然间在一家不起眼的拍卖行里,发现了这件失踪近一个世纪的珍贵文物——兮甲盘。他毫不犹豫地斥巨资将其收入囊中,让这件国宝级文物重见天日。
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特地召集了一批国家级文物鉴定权威,对这件兮甲盘展开了多次仔细研究。经过反复推敲,专家们一致认定,无论从图案设计、外形特征、表面锈迹,还是铭文风格、铸造痕迹等各个方面来看,这个铜盘就是人们苦苦寻找多年的兮甲盘真品。
最让人惊喜的是,这件兮甲盘的铭文拓片与陈介祺最初制作的拓本完全一致。经过实际测量,这件青铜盘现在的尺寸是直径47厘米,高度11.7厘米,整体造型呈开口浅腹状,边缘较窄,唇部呈方形。
这篇字的铭文主要讲述了:在周宣王即位的第五年三月,正好是庚寅日,宣王发兵讨伐玁狁,一位名叫兮甲的将领随军参战,立下战功且毫发无损。为表彰其功绩,宣王赏赐给他四匹战马和一辆战车。此外,宣王还授予兮甲一项重要任务,负责征收各地进贡给成周的赋税,其管辖范围甚至延伸到了南淮夷一带。
淮夷作为周朝的附属国,一直恪守臣子本分,按时向天子进献粮食、人力和布匹。他们在市场上交易时,也会严格遵守规定,在官署办理货物登记和摆放手续,并如数缴纳各类市场税费,从未有过任何推脱或拖欠。
兮甲盘上写着,如果南淮夷不听指挥,周朝就会出兵教训他们。当时还立了规矩,老百姓做买卖必须交税,谁要是想搞走私,那就等着吃官司吧。
于是,兮甲,也就是兮伯吉父,特意铸造了这个青铜盘,祈求周朝国运绵延不绝,永远昌盛。他还特意嘱咐后代子孙,一定要好好保存,细心爱护,代代相传。
这段文字记录的信息,为探讨周朝与周边少数民族如玁狁、南淮夷的交往,以及当时社会的财政、税收、贸易等运作方式,提供了极具价值的研究素材。
历史上发现了不少兮甲相关的青铜器,除了著名的兮甲盘,还有不少记录在册的珍品。比如清代出土的兮吉父簋,道光年间发现的兮吉父盨盖、兮吉父鼎,还有善夫吉父鼎、善夫吉父鬲十件、善夫吉父盂、善夫吉父簠以及伯吉父匜等。
兮甲盘堪称现存传世青铜器中最具历史价值的稀世珍宝。在中国已发现的西周青铜器中,没有任何一件像它这样,完整记录了具体时间、地点、人物和事件。这件器物不仅与周宣王及其重臣兮甲密切相关,更直接见证了周宣王讨伐玁狁的重大历史事件。正如著名学者王国维所言:"如此重要的文物,其对历史研究的价值,甚至超过了著名的毛公鼎。"
年,受全球金融风暴影响,艺术品市场陷入低迷。作为南方拍卖行业的领头羊,西泠印社不得不开辟新领域来提振市场。就在那年的秋季拍卖会上,他们大胆创新,率先在国内推出了专门展示青铜器的拍卖专场,为市场注入了一股新鲜活力。
这次拍卖会上共有16件藏品,全部成功拍出,总成交金额达到万。自年首次尝试取得巨大成功后,国内青铜器交易市场在年迎来了首次高峰。备受期待的青铜器珍品,在年终于现身于西泠印社的拍卖会。
年7月15日晚上,兮甲盘在西泠印社的拍卖会上亮相,起拍价定为1.2亿。场内外的买家纷纷出价,每次加价都是万,最终以1.85亿的价格敲定。加上佣金,总成交价达到了2.亿元。
消息传开后,许多人都感到惊讶。虽然媒体报道大多强调“打破了国内青铜器的拍卖纪录”,但实际上,拍卖现场的气氛却充斥着“这价格真不算高”的低语。要知道,这件青铜器不仅是历史上出土的“文字最丰富”、“重量最大”的,更是“等级最高”的珍品。
这让不少初次接触拍卖的新手心里犯嘀咕:如此珍贵的宝物,居然能在国内市场上公开竞拍?
按照我国文物保护法的要求,只要是新中国成立之前被发现,并且在历史文献中有详细记载的古代物品,是允许在大陆市场上买卖的。
过去青铜器市场行情不佳,主要原因在于法律限制导致可供拍卖的真品稀缺,即便有也多是普通货色,市面上流通的基本是些二三流货品,难得一见上乘之作。正因如此,业内常说"青铜器是当前古玩界最难变现的收藏品类"。
在兮甲盘出现之前,中原地区的青铜器拍卖行情一直不太理想,成交价和成交率都徘徊在古董交易市场的最低点。
然而,在国际拍卖领域,中国流失境外的青铜文物屡见不鲜。年春季,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,一件商朝时期的青铜方罍"皿天全"以万美元成交,刷新了当时青铜器拍卖的全球最高价。
西泠印社兮甲盘的顺利拍出,标志着中国青铜器交易不再局限于"国宝"概念,成功在拍卖领域开辟了稳定的市场空间。